白城

地藏龙吟 【 仲孟】章十二【完结】 承起载物,地葬龙吟

钟鸣九响,鼓震八方,晨曦雾散,光拂御道。宫人垂首并入,百官分列跪拜。龙涎香殿内四角燃熏,青幔纱沿窗分绦垂挂,端的是雍容华贵,威压四方。

 

孟章身着细绘十二纹章的墨绿束腰长袍,外披天青色轻纱衣,金冠玉带,面色沉稳的在众臣的朝拜中,一步一步走上天枢王宫的大殿的最高阶,缓缓在青龙王座上端坐了下来。

 

孟章看过群臣众侍黑压压的头顶,面无表情,少倾,才道【众卿免礼。】跪拜的百官方才都站了起来,端着玉笏,端端庄庄整整齐齐的,站在玉阶之下。

 

仲堃仪穿着上大夫的官服,挺拔的站在左列的第一位,他的身后所立,皆是他一手培养提拔的寒门子弟,现如今,这些出身寒门的学子或者武人,都已在天枢国各个重要的枢纽处,站稳了脚跟,并且对他们的上大夫,死心塌地的尊崇。

 

右列的第一位则是旧时世家大族严家的家主,他的身后,都是天枢国曾经的旧臣。这些旧臣在天枢附属于遖宿国的时候,做了降臣,成为天枢郡属监管的人,手中多多少少带着盘根错节的关系和难以忽视的能力。以至于在仲堃仪重新攻下天枢之后,纵使大刀阔斧的进行改制和打压大家世族,依旧不得不启用这些旧臣,借助他们的一些力量稳定百废待兴的天枢。

 

孟章阚视着这些人,面上无一丝一毫的情绪泄露。苍白到灰败的面孔,凹陷的眼窝,沉静冷漠时,甚至带出点骇人的意味。诸臣静默的站着,各怀鬼胎的等待着他们这位死而复生的君王接下来的做法,一时间朝堂上涌动起压抑而诡异的暗潮,直把人逼得心中一口怒意几乎按捺不住。

 

孟章抬起眼,幽深的双瞳正对上了大殿外炫目的朝光,映出了一片涌动的琉璃光华。殿门内侧站了两排低眉顺眼的宫人,他们穿着等级分明的宫服,一动不动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,恍若一个个排列有秩的人偶,安静的待在百官的后面,随时准备着下一个指令。

 

孟章突然就笑了,带着少年气息的笑声突然就冲破了满殿的肃杀,惊的百官不解的偷偷抬头看向他们的天枢王。

 

孟章带着笑意,一脸喜气的道【诸位爱卿,本王先前被奸人所害,历了个生死劫,却是有惊无险。】

 

诸臣皆道贺,言说孟章乃共主的命格,有苍天相护,直把孟章说的乐了。

 

孟章抬起手,掌心向上,往仲堃仪的方向拂了一下【本王这番,为瑶光国主慕容黎设计所害,多亏仲卿忠心一片,将本王救下,瞒下了本王的行踪,伺机蛰伏这些时日,与本王一起商议大计,方才得以重归故国,仲卿功不可没啊。】

 

仲堃仪闻言出列,拜谢君恩,忙道不敢居功。

 

孟章又道【本王最近有恙,精力时有不济,有些事情就交给仲卿来办了,倒是听说有些人却传了些不该传的,倒像是别国来挑唆的一般。】孟章眼神蓦的犀利起来,扫过右侧世家诸臣,直把世家看的浑身不自在,无人敢答。

 

【仲卿最近辛苦了,天枢刚立,诸事繁多,等过了这一阵,本王再好好赏你吧。】

 

孟章神情温和的和仲堃仪说了几句,无非关怀勉励。又问了些国事,听得百官报上近日里的境况,孟章才又找回了以往的感受,细致的询问了,一一将事情安排下去。

 

许是天枢太久没有一次正经的朝会,这次早朝的时间持续的格外的长,四方部署是否周全,民情安置是否稳妥,官员交替效率如何,新政推行有何困难,桩桩件件,皆牵于孟章心头脑中,一直到晌午膳时,方才散朝。

 

直到孟章的仪仗队伍远远的消失在天枢御道的远处,朝堂上的大臣们才擦了擦脑门上的汗。孟章时隔一年后归来,气势更盛,眼里语气中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,一个上午,诸事过问,弄得旧臣新晋皆看不破他的心思来。

 

仲堃仪在百官散去后,深皱着眉头,快步从殿内侧门而出,抄小道小跑去往孟章的寝殿。在寝殿前庭,正看到孟章遣散净了侍人,独自倚着廊柱,大口的喘着气。

 

仲堃仪连忙上前,问道【王上,您还好吧,臣来扶您。】

孟章伸出手扣上仲堃仪的肩膀,勉强站立住。仲堃仪看到孟章的嶙峋的手背上爆出了一道道突起的青筋,看上去分外狰狞。

 

【仲卿,速去殿内。】孟章说着,声息微弱,吐字艰难。

 

仲堃仪诺了一声,一只手拉过孟章的手臂,另一只手绕过孟章的腰,半扶半抱着带着孟章就要带往内殿去。怎知才前行两步,孟章整个人就脱力的向前跌跪下去,仲堃仪一惊,赶忙把孟章扶住,让孟章趴在自己的背上,调整了下姿势,使孟章不至于跌下去。

 

仲堃仪就这样背着孟章,半跑着穿过庭院花园,来到寝殿主殿侧门,手指弯曲,指节以一种奇异的节奏敲了殿门几下,随即,殿门从里面打开了,里面的人看到是仲堃仪和孟章后,先是快速行了个礼,接着让出路来,恭敬的让仲堃仪进殿。

 

仲堃仪一进入殿内,就见几位骆珉安插入天枢王宫的医丞已久候在侧,见仲堃仪背着孟章,忙让学徒侍人将孟章接下,稳稳妥妥的抬上铺好的床榻。

 

孟章躺在床榻上,急促着大口喘着气,他感到后脑有种犹如锥子拧动搬的锐痛。全身抽搐着,冷汗混着残留的气力惊恐的从每个疯狂张开的毛孔中窜逃出去,拼死也要离开他的身体。

 

两位德高望重的医丞跪在龙榻两侧,小心翼翼又带着几分仓促拉开孟章的衣襟,吩咐小药童用温热的纱布擦净孟章布满汗水的嶙峋胸膛。

 

他们取出金针,密密麻麻的扎进孟章的身体。孟章看着一根根寸长的金针没入自己的皮肉之中,却没什么实感,从骨头肺腑中透出的疼痛,已经折磨的他再无力气去思考了。

 

孟章看到一位有些面熟的,由仲堃仪提拔上来的医丞,拿出一把一指长的小刀,轻轻在他腕侧划了一道小口子,取了些血出来,迷迷糊糊中,孟章看到那医丞用药匙调了什么到他的血里,脸色愈发沉重。再然后,孟章终于吃不住这样的剧痛,硬生生昏厥了过去,直吓得满室侍人医倌大惊失色,又是一阵急切的忙碌,几番折腾,孟章终于由昏厥转入沉睡,众人方才舒了一口气。

 

仲堃仪抹了一把虚汗,方恢复了上大夫的优雅与威仪。他闻着满室浓重苦涩的药味,侧过头看到在医丞点着的一圈灯烛中安静睡着的孟章,心中沉重难以言喻。

 

【王上现下情况已经稳定了,需要休息,臣等先退下了。】医丞来到仲堃仪面前,施礼道。

 

仲堃仪点点头道【你留下,其他人先下去吧。】

 

医丞忙指挥着药童,抬开灯烛,清扫多余的汤药台,熏炉里换上孟章惯用的安神香,放轻了步子,依次退离寝殿。

 

待到众人退尽,医丞战战兢兢的走到仲堃仪面前,俯首敛袖等着仲堃仪的吩咐。

 

但过了许久,仲堃仪依旧不发一言的站在那里,压抑的气息弄得医丞有些喘不上来气,却也终究不敢抬头看仲上大夫一眼。

 

【王上...还能活多久...】仲堃仪终于说出了这长久沉默之后的第一句话,声音带着飘忽的不真实感,医丞一下子被惊得跪了下去,细细反复的琢磨着仲上大夫的这句话,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。

 

【王...王上福泽深厚...必能化危为安!】

 

仲堃仪听闻冷笑一下,低沉的笑声扎的医丞的心都颤了两分,头一下扣在地上,不敢再言。

 

【王上明日还能再行朝会吗?我要听实话。】仲堃仪复问。

 

医丞忙道【若是加大药量,微臣施以针灸,便可支撑得住,但是附带症状恐会更为严重,若是日后反复为之,只怕...】医丞终究没有勇气讲完。

 

仲堃仪敛了眼睫,喃喃道【只怕再无几日好活...】

 

仲堃仪懂得医理,虽不及医丞们日夜研习来的深刻专业,却也已是不俗。他能闻出殿内安神香中加了些强制镇定精神的药草,也知道医丞给孟章喝的药剂已是以毒攻毒的猛药。

 

仲堃仪歪过头,透过床上放下的青色纱幔,看着床榻上的孟章,死气沉沉,不似活物。

 

他想起前日同孟章于王宫庭院内小憩,转醒后,孟章让仲堃仪于晚间去书房找他。那日月朗星稀,孟章让仲堃仪在边上研墨,自己则支撑着疼痛难耐的身体站在书案前,写了一道诏书,书写完毕后盖上玉玺大印,让仲堃仪过来看。

 

仲堃仪收起墨,有点茫然的抬头看向孟章,便见到孟章微笑着看着他,双眼都放着光彩。这样轻松温柔的笑容,仲堃仪已经许久都不曾见过了。仲堃仪连日里疲累郁结的心都放松下来,不由也带上一丝温和笑意,忙凑过来看孟章写的诏书。

 

孟章王轻轻往边上一让,给他丰神俊逸的仲上大夫让了个位置,仿佛在请他的仲卿品鉴他刚绘制的一副字画。仲上大夫优雅的站过来,不着声色的扶住孟章摇摇欲坠的身躯,方才细细的看了那道诏书。

 

诏书并不长,开篇是规整庄重的:曰诏天枢王,运承天奉。正文曰:本王在位数载春秋,几番动荡,幸得天枢以存,今天命不济,病痛缠身,恐无时日。王无子,未可托国之重任。然仲堃仪上大夫,勤勉律己,于危处挽国之狂澜,经武纬文未有出仲卿之上者。夫顺天道,应民意,托重任于贤能,禅王位于仲上大夫。

 

末尾还有孟章写的落款、年份及鲜红的方正玉印。

 

仲堃仪于此并非毫无预料,但真正看见时,内心仍不免触动。他转头去看孟章,正对着一双带着笑意的双眸,那眼神隐忍温和,却在最深处透露出一种求生的挣扎渴望。他终究还是有所不甘的吧,无法亲眼看到天枢逐鹿天下,一统中垣,仲堃仪想着。

 

【王上,您安心疗养,或许没您想的那么糟糕。】仲堃仪说道。

 

孟章摇摇头却道【文死谏,武死战,君王死社稷。为君一日,总要有为君的样子,现下乱世未结,让本王静养于深宫直至油尽灯枯的那日,本王做不到。而仲卿有济世之才,志向高远,本王相信自己并没有托付错人。】

 

仲堃仪听罢,已然懂得孟章之决心,他退开至书案之后,恭敬双膝跪下,深深叩首【臣定不负,吾王厚望。】

 

 

 

先前医童退去的时候往安神香中加的催眠的药粉似乎起了作用,仲堃仪站的久了,居然觉察出一丝困意,他按了下自己的手心,把自己从昨日的回忆里拉拽了出来,而后也没看面前瑟瑟发抖的医丞,淡淡道【不管用什么方法,明早吾王一定要出现在朝堂之上,你下去准备吧。】

 

医丞忙允诺了下,有点跌撞的快速退出了寝殿。

 

仲堃仪缓步走到孟章的床榻边,安静的坐下来,侧过头看沉睡的孟章王。对方睡得并不是很好,眉头深皱,郁积难安的样子。仲堃仪伸出手去,按在孟章的眉心颅侧,慢慢按揉,不一会,孟章似有好转,睡得安稳多了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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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枢王归朝,重新执掌政务,一连数日,大改从前作风,杀伐果决,新政连发,权臣仲堃仪全力支持,君臣配合,一扫沉珂,谣言尽除。更将新收入天枢的土地重新安排规划,安富恤穷,于当地选拔认命人才,一视同仁,乃至天枢国名望大涨。

 

天权瑶光此段时间,慢慢恢复过来,有整顿兵马的征兆。孟章便同仲堃仪商议,加大扩充军队的招募,给复国以来一直被打压的士族们半虚不实的权利,让他们做些后勤的事情,不至于被压迫的太狠,以至于破釜沉舟,亦派遣监察的官员督促着,让各个机制都合理的运转起来。

 

孟章平生夙愿规划,仿佛都在这短暂的时日内得到了满足,他乐此不疲的做着这一切。直到有一日,有两位重臣在朝堂上为了军需后备的事情争执了起来,孟章听他们各抒己见正当入神,突觉胸腔剧痛,眼前一白,一时间竟是什么也看不见了,四肢力气被霎然抽走,孟章一下往前栽去,他心中咯噔一下,暗道一声,本王的时间怕是已经到了。

 

仲上大夫当时正在心中暗算,想着如何促使此番争论往自己预想的方向走去,便看到王座上的孟章晃了一下,一下子倒了下来,狠狠的摔在了座前。一时行动先于意识,他两三步窜了过去,抱起了孟章探他的脉息,大喊道【速传医丞。】

 

满朝文武一时惊乱无措,传医者,欲扶天枢王者,纷然嘈杂。仲堃仪心中急躁,高喝道【肃静!】近里的官员、侍者纷纷被士大夫的威仪吓住,殿外的不明所以,也都不敢动作。

 

仲堃仪沉着脸,高声道【近侍传医丞速来,今日暂且退朝。】

 

【士大夫怎可代王行事!】还有人出声反驳,仲堃仪一道眼神暗示过去,那人立时被仲堃仪的心腹拖了下去。

 

医丞来的极为迅速,殿中官员尚散去一半,几位医丞就已到了,简直像是预先就在附近等候着似的。未离开的官员有的面带疑色欲看孟章那里,却发现殿中不知何时入了一队佩剑的护卫目光如炬,视线正逡巡着殿内,立时不敢再留,速速离去了。

 

天枢王于早朝上,当着群臣旧疾复发,现今生命垂危,这消息立时传遍王都。还不等臣民们开始议论些什么,又一道诏书犹如惊天之雷轰然落下——那是一道禅让王位于仲堃仪的诏书,天枢王早早亲笔写好,盖过王印的诏书,一看便做不得假。

 

天枢王濒死,仲堃仪代王行事,光明正大的将权力收归了过来,连下几道急令,把刚展现一丝不安动荡的朝局又给稳了下来。

 

 

 

王宫寝殿,医丞们统统跪在殿外。仲堃仪坐在床榻边上,拉着天枢王枯瘦的手腕,细细感受着那丝似有若无的脉象,眉头紧皱。

 

孟章悠然转醒的时候其实已经感觉不到身体有些什么痛苦了,或者说——已经麻木了,几乎已经丧失了触感,甚至于感受不到自己是确切的存活着。

 

孟章有点艰难的侧了下头,看到了坐在床边的仲堃仪,孟章张了张嘴,只念出一声【仲卿】就再没力气了。

 

仲堃仪似是知道孟章想问些什么,忙道【朝中臣已经布置稳妥,驻守的军队也已经安排好了后勤供给,天权和瑶光暂时还没有出兵的征兆,王上且放下心来。】

 

孟章听闻,目光闪了闪,像是带上了一丝笑意。

 

仲堃仪便又接着说道【王上前些日子和微臣提的促进天枢内贸易的事情,微臣已经草拟了方案,相信很快可以施行。还有各地官道的扩修和边境的军防建设,这两天实地探勘的通讯官也都回来了,相信也很快可以提上日程了。】

 

仲堃仪顿了顿【天枢虽不如天权富庶,有志之人却也不少,只要假以时日恩威并施,从各地招募的贤才也会越来越多的。】

 

仲堃仪絮絮的说着,慢慢给孟章展现出一个似乎并不是很遥远的,美好的天枢蓝图。

 

孟章躺着,静静听着仲卿给他编织的未来,便觉得自己受到的委屈苦楚变得不值一提。天枢终究于乱世中存活了下来,而且有一个人,可以让他挚爱的天枢越走越好。

 

一阵风从未关好的窗隙间窜了进来,吹起了浅青色的床幔,冲散了殿中袅袅的安神熏香,也激得孟章精神一振。孟章蓦然想到一年多前,也是这样一个情景,只是那个时候,仲堃仪并不在身边。

 

【仲卿。】孟章的声音突然变得清亮而有力,仲堃仪下意识停止了说话,坐直了身体。

 

【本王把天枢交给你了】孟章的眼睛亮的出神,恍若漆黑永夜中乍现出来的璀璨星子。

 

【是的王上,您有什么要吩咐的吗?】仲堃仪问道。

 

孟章对着仲堃仪笑了一下,甚至于带上了少年人特有的鲜活和阳光。

 

【天枢要好好的,你也要好好的。】

 

仲堃仪怔住了,一时忘记回复,他看到孟章说完这句话之后眼睛就安静的闭上了,孟章细弱的手腕一下子掉了下去,仲堃仪一下没抓稳,它便轻轻的砸在了软塌上。

 

过了许久,仲堃仪重新抓起那只冰凉至极的手,他说【微臣谨遵王命。】

 

 

 

旧王安葬,举国缟素,新王即位,普天同庆,王位更替的急迫而又繁忙,但有了孟章先前的铺垫和仲堃仪在朝中的势力支持,总算没再出什么问题。

 

忙过了一个季,期间也同天权有过几次小规模的战役冲突,双方皆有损失,后来似乎达成共识,短期内暂不相争,各自谋求发展起来。仲堃仪先前的一些规划也和朝中能士商议施行,天枢繁荣更胜从前。

 

 

有时仲堃仪坐在王座上,看向自己从前为臣时站过的位置,也会想起孟章来,他想孟章当时坐在王座上看着自己时,心里是怎么想自己的呢。能力卓绝或者心机深沉,又或者是别的什么...

 

仲堃仪接掌了王位,也顺理成章的入住了主殿。孟章王的遗物皆已依礼随葬入了王陵,如今案上柜中都换上了仲堃仪喜好的东西和随身的物品。

 

只是仲堃仪一直忙于政务,多半宿在书房,国之重事,总是不能懈怠的。

 

偶尔有空仲堃仪也造访重臣,或去学宫考量,倒也多了个亲切的好名声。

 

这日,恰是国宴,天权瑶光有来使,仲堃仪微感不适,主宴之后让骆珉带着游览,自己回了许久不曾踏入的寝殿。

 

吩咐医丞端来些驱寒的药物,饮下后,仲堃仪颇觉困倦,便遣散了侍人,就要休息了。正要放衣物,却不知碰到什么小机关,床榻上弹出来一屉暗格,仲堃仪惊讶看去,看到暗格里放着一方熟悉的鯥匣,取出打开,里面果然是孟章的黄翡玉佩。

 

仲堃仪拿着玉佩躺在床上细细摩挲打量着,想着先前还给孟章了,却原来他又给收到这里来了。驱寒药物的催眠后劲上来了,仲堃仪想着些有的没的,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春光明媚正好,仲堃仪顶着暖阳睁开了眼,闻见满庭花香,自己躺着竹藤椅子上,身上盖着一层薄毯子,却是在仲府中的小院子里休憩。

 

仲堃仪站起身来,有点懵的揉了揉脑袋,就听到小厮跑进来说天枢王来看他了。

 

仲堃仪急忙跑去了外厅,就看到孟章身着嫩绿色的常服,坐在主座上,慢悠悠喝着茶水,闻着香味却是仲府厨娘自己家炒出来的新茶。

 

【仲卿,你来啦,方才在做些什么呢?】孟章愉悦的看向仲堃仪,漫不经心的问着。

 

【微臣方才在小休,做了一个梦,梦到了王上...】仲堃仪忽然顿住,梦到了王上?梦到了王上什么呢...

 

【梦到了本王什么呢?】孟章颇为好奇的问道,歪着头,带着点年人的稚气。

 

仲堃仪灵机一动,一拱手道【梦到王上来看望微臣了,没想到一觉醒来,竟是真的,不免激动。】

 

孟章闻言大笑,忙道仲卿你可真会开玩笑,笑过之后方才又说【仲卿,凌司空昨日说,今日王都有场大的赛马,正逢无事,你可愿陪本王前去一观?】

 

仲堃仪心道,你每天忙的要死,怎会无事,定是自己想去了。表面却不动神色,正经道【陪王上观马,微臣荣幸之至。】

 

孟章大喜,说着便先一步走在了前面,门口早有侍人牵着两匹栗色的马,恭敬的等候着,孟章轻快的往前走,却发现身后没了动静。

 

孟章有点疑惑的回头看仲堃仪,却震惊的发现他的仲卿正站在厅堂前艳阳下,无声的落下了泪来。

 

仲舍人的府邸有些简陋,沿着热闹的街市,开着门就能听到外面吵闹的叫卖声车轱辘撵压声,但是这一刻,仲堃仪突然什么都听不到了,他只看到孟章站在门口,张口欲言,有点担心的看着他。

 

仲堃仪抹了把脸,摆上了一副笑容【惊蛰过了,虫子都多了,飞了一只进眼睛,王上见笑了。】说罢三两步跟上孟章,重又恢复成了温和儒雅的仲舍人。

 

孟章笑着摇摇头,和仲堃仪说笑着,走往热闹之处。

 

 

 

 

END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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